槐花情思

06-10 09:13   十堰晚报  

■ 肖江

清明前后,春雨一场接着一场,缠缠绵绵,直至谷雨仍未停歇,反而愈下愈大,伴着电闪雷鸣,颇有夏日暴雨的架势。

尽管天气不佳,该来的却从不缺席。瞧,玛瑙般的樱桃如约而至,在郧山汉水的沟沟岔岔间,吸引着人们的目光,撩拨着人们的味蕾。男女老少顾不上恼人的春雨,撑着小伞奔赴乡间地头,一饱口福。

槐花可不乐意了:都是树,凭啥风头都让你占尽!于是,仿佛约好了一般,闹市、郊外、乡间的槐花一夜之间热烈绽放。白色花海铺满山头、凹地,辛勤的蜜蜂穿梭其间,引得众多槐花爱好者采撷。

透过雨幕,成片的槐树林绿意盎然,一串串白色槐花在嫩绿槐叶间若隐若现,恰似风铃,在斜风细雨的拨弄下,摇曳生姿,风情万种。

槐树没有樱花的窈窕多姿,没有桃花的灼灼其华,也没有玫瑰的浪漫多情,却实实在在、平平淡淡,人们似乎从未忘记过它。恍惚间,我仿佛回到了儿时……
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下,农历三月青黄不接。此时小麦正在结穗包浆,豌豆还是空瘪的嫩荚,可屋里的粮仓即将见底,这让绝大多数家庭主妇犯了难。

大地从不辜负乡民。紫莹莹的葛花、白嫩嫩的槐花,仿佛知晓乡亲们的难处,次第而来,带来希望。

自我记事起,房子屋后的半面坡全是扎人的槐树。听四爹说,这是爸爸年少时栽下的。得益于槐树强大的根系,没几年就长成了一大片,槐花盛开时,这里成了花的海洋。

槐花若完全开放,味道会大打折扣。所以,在槐花刚放未放时,我们就会一手挎篮、一手拿刀去采摘。

母亲勾下槐树枝丫,一簇簇花骨朵落在我们眼前。虽未盛开,但清幽的香气已钻入鼻端。我们一手拉住槐枝,一手上下翻飞捋下槐花。遇到粗壮的枝丫,母亲挥刀猛砍,几声“躲开”后,满是槐花的树枝“哗啦啦”砸落。槐刺扎手是常事,但为了这口吃食,当时全然不顾。拉满一篮槐花也用不了多久。

白莹莹的槐花漂在清水中,又是一番美景。用笊篱轻轻捞起,放进开水锅里迅速汆至断生,再用凉水拔凉,原本白莹莹的槐花变得绿油油、晶莹剔透。

母亲宛如魔术师,最多半小时就把槐花做成了吃食。槐花干饭、槐花火面,虽加了米面,但槐花仍是主角,米面少得可怜。母亲用铲子一通翻搅,槐花中几乎看不到米面。即便如此,也能让我们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里吃得肚儿滚圆。

三下两下,狼吞虎咽,一碗饭就见底。几碗下肚,虽饱,仍觉意犹未尽,只因槐花的清香还在唇齿间萦绕,勾着人再来一碗。

槐花花期短,一两天不采,第三天就会满树盛开。抢在花开前采下的槐花吃不完,那时没有冰箱,汆水后晒干是最好的选择。晒干后的槐花,母亲细心封存,冬天来一顿干槐花米饭,简直是一种享受。

后来生活慢慢好起来,但农历三月,槐花仍在我们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。槐花炒鸡蛋、槐花包子端上餐桌,让我们大快朵颐。

岁月悠悠,二十载转瞬即逝。城市和故乡都在日新月异地变迁,但无论怎么变,城市、故乡那旧时的槐树依旧在。

四月春深,放晴后气温蹿升极快,望着那一片槐花蠢蠢欲动,趁午后闲暇,我和大妹一家相约去采槐花了。两三个小时后,含苞的槐花骨朵已静静地躺在盆中。大妹心心念念着槐花包子,说好多年没吃过了。这不,槐花有了,她便给母亲打电话:“妈,我们采了槐花,晚上让哥哥带点回去,你包些包子吧!”

母亲头天晚上和的面已完全发好。早上六点,母亲就起床了,在厨房里忙碌起来。一个小时后,母亲制作的槐花包子新鲜出炉。氤氲的蒸汽里,头发花白的母亲将包子一个个从锅里拿出来。槐花的香气盈满小小的厨房,我赶紧掰开一个,咬上一口,烫,却鲜香无比,唤醒了沉睡的味觉记忆,儿时味道在口中苏醒。我一口气吃了三个,方才罢休。

大妹终于吃上了她馋了好多年的槐花包子,还不忘在朋友圈晒图,并附上一句:“妈在,我们都还是幸福的孩子!”

是呀,娘在,家在!三月槐花的香气,赋予了人间烟火浓浓的亲情,我们便还是那个最最幸福的孩子!